密谋(第2页)
“你干嘛?”
“教你个道理,”那工匠抱着胳膊,居高临下,“这种官家工程,讲的是人情世故,看的是谁掌权。有没有真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对老大,会来事儿。”
另一人搭腔:“就是,你得合群。这儿不需要能干的,只需要听话的。”
“不跟着一起偷懒,就是不合群。”
“不合群……可是要吃亏的。”有人阴恻恻地补充,眼神不善。
小厮孤立无援,看着周围或嘲弄或冷漠的面孔,攥紧了手里的铁锹,终究没再吭声,默默爬出坑,却也不敢再独自干活了。
不一起堕落就是不合群。
不合群就是原罪,就会被针对。
运河前期工程便在这样怠工、排挤与暗中较劲的氛围中艰难地推进着,银钱如流水般消耗,成效却微乎其微。
霍宵晴白天总是会被蓉夫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找去研究穿衣打扮和美容护肤,根本分不出时间参与运河的工作,直到听到说府库银钱见底了,她才真正焦虑起来。
这天夜里,她她心事重重,难以入眠,索性披衣起身,到庭院中透气。月色朦胧下,她看见乌大师竟然还没离开。他带着几个小孩匆匆穿过回廊,他们行动极快,悄无声息,转眼便消失在王府深处一片不起眼的假山石后。
霍宵晴惊觉奇怪,便悄然跟上,最后发现,乌大师在假山某处摸索片刻,竟推开一道隐蔽的石门,领着孩子们进入,随即石门合拢。霍宵晴等待良久,石门再次开启,出来的却只有乌大师一人,步履从容地离开了。
地窖?
王府里竟有这样一处隐秘所在?
她猛然想起那天夜里隐约听到的哭声,寒意瞬间窜上脊背。她怀疑这个乌大师一定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她试着靠近假山,寻找开启石门的机关,但那机关设计得极为精巧隐蔽,她摸索许久不得其法,只得暂时放弃。
她默默走回房间,心里正盘算着这件事,刚走到流雾殿附近,迎头便碰上了慕砚,他居然也还没睡。
“宵晴?你怎么还没休息?”慕砚见她从那个方向回来,有些诧异。
霍宵晴:“嗯,睡不着,出来走走。你怎么也还没睡?”
慕砚目光落在她脸上,坦然道:“在想你。”
霍宵晴有些无奈:“我们不是天天见面吗?”
“那也会想你。”
“这些天我总被夫人叫走,运河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慕砚:“还算顺利。”
“那就好。”霍宵晴点点头,随即压低声音,“对了,我刚刚看到乌大师了。他带着几个孩子,进了王府一处隐秘的地窖,自己出来的。”
慕砚诧异:“地窖?我从未听说王府有地窖。在哪里?”
霍宵晴引他来到假山处,指着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就是这里,我亲眼见他从此处下去。”
这里的一切透着古怪,霍宵晴觉得有些不安,直觉是不好的事情,她斟酌着开口说:“慕砚,我觉得,蓉夫人和乌大师之间,恐怕不止是‘论道’那么简单,可能在密谋着什么?我先前听蓉夫人提起过,如果我们两个人成亲冲喜,那么事情就可以办成了,冲喜所为何事?你知道吗?”
“成亲?母亲也是难得有清醒的时刻。”他望向霍宵晴的眼神逐渐深情起来,“你知道的,母亲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处在混乱的记忆之中,先前我们的婚事隔了许久才传到西濑的,可是当时,霍家已经……看来母亲还是很赞同这件事情的。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在母亲难得清醒的时光里完成仪式,这样也能让她开心些。”
啊?什么?怎么又聊到这件事情了?霍宵晴一愣,话题是不是有点偏了?
慕砚继续道:“如果乌大师有意拿我们的婚事做文章另有所图,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借成婚之机,探明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霍宵晴连忙摆手:“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眼下桐城、西濑两处工程都在紧要关头,我实在分不开多余的精力考虑这件事。慕砚,我希望我们的结合是水到渠成、心无旁骛的,而不是被一堆麻烦事推着走。”
慕砚看着她,眼神深邃,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轻易被说服。他静静凝视她,似乎在固执地寻求一个更确切的承诺。
霍宵晴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放软语气:“慕砚,我想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嫁给你,所以绝对不是现在,好吗?”
慕砚失落地垂下眼,但是眼神依旧温柔,他揽过霍宵晴,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好,你说什么都好。宵晴,只要你心里是真的有我的,我可以一直等下去。”
霍宵晴心虚道:“当然了,你是对我而言是……是很重要的存在。”
慕砚低头亲吻了霍宵晴的额头,吻中充满了柔情和眷恋。
“我会一直是吗?”
霍宵晴:“……会吧。”
夜色浓重,假山石壁沉默地矗立,仿佛吞噬了所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