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谋(第1页)
睡梦中,霍宵晴似乎听见声响,像是儿童的哭声,但她实在太累了,沉沉地睡着,一夜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霍宵晴正想去书房与慕砚商议西濑运河的初步勘察与人力调配,没想到刚坐下没说几句,蓉夫人身边的丫鬟便来传话,说夫人请霍姑娘过去。
蓉夫人一见到霍宵晴今日素净的衣裙和简单的发髻,心生不满:“宵晴,你可是个未出阁的美人,怎么打扮的如此素淡,跟个街边野丫头一般?我们王府的新王妃可不能这般没有气质。”说着她又要把霍宵晴拉过来打扮。
霍宵晴看着那些沉甸甸的金玉珠翠,连忙推拒:“夫人,这些太过贵重,而且我稍后还要去城外勘测地形,实在不便佩戴。”
蓉夫人不解:“勘测地形?做什么用?”
霍宵晴试图解释:“是为了开凿运河。夫人,运河若能建成,可将东边丰沛的江水引来西濑,从此再无旱灾之虞。河道通了,货物往来也便利,农田灌溉更有保障,西濑百姓便能安居乐业……”
蓉夫人几乎是瞬间变脸:“宵晴,你如今的心思该放在如何梳妆打扮、如何拢住砚儿的心上!学学如何做一个体面的王府主母才是正理!整日里想着往山野沟壑里钻,弄得灰头土脸、满身泥污,成何体统?”
霍宵晴知道可能和蓉夫人讲不通工程利弊,于是便不再争辩。
不多时,乌大师又来了,这次蓉夫人没有着急让霍宵晴离开,反将霍宵晴拉到乌大师面前,语气热切:“大师,您瞧瞧,这便是与砚儿定亲的姑娘。您给算算,若她与砚儿成婚,于我们的大计是否有所助益?”
乌大师仔细打量着霍宵晴,看霍宵晴也用着怀疑的眼神凝视着自己,不觉有所忌惮,暗自皱眉,转而向蓉夫人示意,让霍宵晴离开。
待霍宵晴离开,乌大师才躬身对蓉夫人低语:“夫人,霍小姐命格尚可,然性过聪颖,主见太强,恐非温顺依附之人。若欲成大计,需得仔细调教,令其安于内宅,成为王爷宠眷即可,断不可令其插手外务,过问太多,恐生变数。”
蓉夫人若有所思。接下来的时间里,但凡霍宵晴试图参与工程会议或准备外出勘察,蓉夫人总能适时地派人将她叫走,不是赏花品茶,便是试穿新衣、研究蔻丹颜色,用各种无关紧要的琐事将她牢牢绊在内宅。
数日后,乌大师又在与蓉夫人论道时,忧心忡忡地进言:“夫人,王爷如今一心扑在开凿运河之上,此实非吉兆。运河工程浩大,必征调大量青壮民夫。劳力外流,则新婚者寡,新生儿稀,如何能凑足每年祭祀老王爷所需的童男童女之数?且百姓忙于苦役,便无暇炼制供奉所需的九转金丹,长此以往,恐断了与老王爷沟通的灵脉,坏了我西濑气运根基啊!”
蓉夫人一听,脸色大变。她最在意的,便是这维持了多年的祭祀与炼丹之事。当日,她便气势汹汹地直闯慕砚书房。
彼时,慕砚正与霍宵晴及几位老师傅对着舆图商议运河走向与初期动工点。见母亲突然闯入,慕砚刚想让众人先行退下,没想到蓉夫人直接发飙。
“慕砚!你到底在做什么?”蓉夫人尖声质问,美丽的脸上怒气勃发,“你想把西濑折腾成什么样子?挖什么破河沟?投进去那么多银子想打水漂吗?西濑王府的钱早就被你败光了!这西濑,眼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吧?当初你把府库掏空拿去填那些贱民的肚子,你可曾想过我怎么活?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
她越说越激动,上前用力推搡慕砚。书房内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劝阻,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爷被生母当众辱骂推打。
慕砚的脸色变得深沉,他不辩解,也不反抗,只是僵直地站着,任由母亲的打骂呵斥。
霍宵晴冷眼旁观,心中了然:在西濑王府,真正握有话语权是蓉夫人。可是蓉夫人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容易被利用蛊惑啊!
眼看蓉夫人又一巴掌要掴下,霍宵晴一步上前,挡在了慕砚身前。
她替慕砚挨下蓉夫人的一巴掌,蓉夫人依旧不依不挠,倒是慕砚像是清醒了一般,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母亲再次扬起的手腕,不让她有下一步举动。
“反了你了?竟然敢违抗我?你对得起你父王吗?”蓉夫人挣扎着尖叫。
“母亲,您累了。”
“我精神得很!”
“送蓉夫人回清心斋。”慕砚沉声对一旁的嬷嬷丫鬟下令。
下人们面面相觑,看看暴怒的夫人,又看看面色沉冷的王爷,一时无人敢动。
霍宵晴:“我送夫人回去吧。”
慕砚抓住霍宵晴的手腕:“她现在不认人的,很危险。”
霍宵晴轻轻挣开他的手:“她终归是你的母亲。”
霍宵晴拉过蓉夫人低声说:“夫人,我知道有种贝壳就在水下,其壳内珍珠母研磨出的细粉,敷在面上,能使肌肤光洁如玉,莹润生辉。不如我带您去寻寻看?”蓉夫人一听,果然感兴趣,跟着霍宵晴离开了,众仆从遂跟上去。
剩下的新来的工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交换着眼神,彼此心照不宣。他们自以为窥见了王府的权力真相,认为慕砚就是个连自己母亲都镇不住的傀儡王爷,遂也不把他当回事。
领了慕砚分派的任务后,众人表面应承,到了城外选定的运河开凿起点,却全然换了副光景。
河滩上,本该热火朝天的工地却一片散漫。工匠们三五成群,或躲在背阴处打盹,或聚在一起嬉笑闲聊,话题自然绕不开王府那点秘辛。
“听说了吗?那位霍姑娘挨了蓉夫人一巴掌,王爷连大气都不敢出!”
“啧,看来这王府啊,还是蓉夫人说了算。王爷?呵……”
“那咱们这么卖力干什么?蓉夫人明显不乐意修这劳什子运河,保不齐哪天就黄了。”
“就是,白费力气。”
唯有一个年轻小厮,闷着头在划定的区域里,一铲一铲地挖着土方。领头的工头看不过去,叼着草根喊道:“喂,小子!歇会儿吧!王爷又不会来这荒滩盯着,你这么卖命给谁看?”
小厮头也不抬:“我……我就是想干点活。”
“榆木脑袋!”旁边一个膀大腰圆的工匠嗤笑,趁小厮不备,一脚将刚挖松的土块踢回坑里,还故意推了他一把。小厮踉跄跌进浅坑,满脸泥污,茫然又气愤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