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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9 不见了的与出现了的


舍长所谓的“熟悉农场环境”,其实不完全是事实:因为林三酒能走能看的,只有农场的一半——另一半农场是划分给男人居住的,与农场女人泾渭分明地被分隔开了,在没有通行允许的情况下,谁也不能擅自跨线。

自打被林三酒当众要挟一次之后,丙五三五的面孔就沉沉地不好看了。

“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二人走在农场里的一路上,她都换着法子训斥林三酒,“你明知道会影响别人,你不在乎是吧?你不在乎别人,我们也不用在乎你。如果我们5号舍不肯要你,把你的情况报上去,那你在农场里寸步难行,一天也活不下去。”

林三酒一直在远远近近地来回扫视,将农场里的每一处都尽可能地收入了眼底:一排排木舍形成了几片方方正正、横平竖直的居住区;居住区与居住区之间,是一片片的农田,歪歪扭扭种了不少蔬菜瓜果,有的还算浓郁旺盛,有的却枯黄近败了——仔细想想,也不出奇,这些普通人都是从外面被搜罗进来的,谁也不会仅仅因为住进了农场,就掌握了农活的技巧。

仅从她见过的农田来看,农场出产量恐怕不太高,也不会有多稳定。

她一边观察地形,一边在脑海中思索,哪里将丙五三五的话听进过耳里,每每等对方声音一落,她就自动地回应一声:“哦。”

“哦什么哦?你哦什么哦?”丙五三五却来了气,“我本来以为你态度还不错,你这样下去,是要有大麻烦的,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稻谷种哪里了?”林三酒充耳不闻的工夫,可是炉火纯青了,四下张望着问道:“还有,家禽、猪牛之类的,怎么没看见呢?”

丙五三五愣了愣,好像被她自然而然问出来的问题弄得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

“稻谷是由男人种的,”她答道。“朱牛?是牛的一种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三酒扫了丙五三五一眼,见她面色狐疑警戒起来,干脆耸了耸肩膀,没再往下问:“好奇啊。”

“你管管自己的事吧,”丙五三五又教训道。“你吃农场,住农场,处处受照顾,我问你,你知道自己该尽的责任都有什么吗?”

二人说话间,已经又一次来到了体检的广场上。此时广场的人早已散了,只剩一排一排空空荡荡的桌子,等待着第二天再度聚集起来的人潮。

“从我们身上抽走的末日能量,都送去哪里了?怎么处理?”林三酒看着空桌子,想起了之前摆在桌上的冷藏柜——每个人身上抽出来的一大管血,都是被操作员收入冷藏柜里的。

这些普通人们都相信,末日能量很危险,小心收集统一处理倒是不奇怪;但是林三酒总觉得这里有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却始终没想出来是什么。

丙五三五也丝毫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

她摆了摆手,不耐烦似的说:“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管好自己的事。今天来看丙五三八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

林三酒没有给她机会把话说完。“五号舍升级以后,你们都能得到什么好处?”

丙五三五的脸勐地涨红了。“你,你听谁说——”

“走吧,”林三酒转过身,抬了抬下巴,“我看够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女人居住的这半边农场,她已经看了个遍,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至于男人住的那半边农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今晚与余渊碰面时就能知道了——虽然林三酒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地下农场】里管理确实十分完善到位,层层阶阶,一级一级,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角落,是别人看不见、不处于管理之下的;男人住的那半边农场,肯定也是一样。

直到天色渐暗的时候,林三酒才发现,原来【地下农场】里连一盏电灯都没有。

当日头开始西落的时候,晚饭就已经分发完了,比不上营养餐的分量与内容,只是由六个人分了一条面包和一大锅蔬菜浓汤。等晚饭餐具都叮叮当当地洗涮好、收起来以后,众人将床单重新在地上铺好,就地躺下,在渐渐昏沉暗澹的天光里,一边谈天说地,一边等待着睡意到来。

“你怎么有一床被子?”

林三酒躺在丙五三八身边,看着她身上那一张薄棉被,又看了看其他人。“农场没给其他人也发一张吗?”

“不是农场发的,”丙五三八晚饭时又吃掉了林三酒那一份面包,因此有问必答——尽管她的语气微微有些迟疑,似乎不太情愿似的。

“那你的被子是怎么来的?”有必要的时候,林三酒可不怕刨根问底。

“是……”丙五三八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面孔沉在了墙壁投下的阴影里。“哎,你条件挺好的,你以后也会有的。”

“什么意思?”

丙五三八沉默了下去。挤在她身边另一边睡觉的丙五三七,早已将二人对话都听在了耳里,大声说道:“她以前那一个男人给的呗!”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呢?”又一个看着年纪更大的舍友警惕起来,说:“你可要注意了,可不兴有这种想法。他死了,那是他命不好,可是说实话,你本来也不该有从一而终的想法,那都是末日前人类社会的概念,用来压制女人的……”

“我没有,”丙五三八忍不住回了一句,拉起了被子——尽管气温还很热。

林三酒也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夜晚。

哪怕在分出去一批东西以后,如今她身上的特殊物品数量也仍然足有百十来件;在这么多东西之中,几乎一点也不意外地,意老师为她找出来一个【安眠蚊香】——物品名字就说明了功效。

别说有了特殊物品的保证,就算没有,当林三酒悄悄站起身离开5号舍的时候,她自然也不会惊醒任何一个人。

按照余渊教给她的办法,在离开那条走道后,林三酒拿出了【能力打磨剂】。

她在木舍之中一路走,一路用光扫着两侧木舍里满地满地的人体;有的人早已熟睡了,有的人还在翻来覆去。

偶尔有人被光晃醒了,十分不满,刚刚咕哝了一声,被林三酒沉下嗓子教训了一声“快睡觉!”,就又乖乖转过了身去——正如余渊所说,谁也没有来质疑,她究竟有没有逐个逐个检查木舍的权力。

在光芒扫过的每一张脸里,她都没有看见凤欢颜。

那孩子现在肯定已经大了,说不定都老了。或许不在这一条洞道的农场里,或许不在人世了。

凤晌午那一具血淋淋的尸身,静静地压在卡片库里,好像也在跟林三酒一起等;等着某一次光芒扫过那张熟悉的脸,等着白月从沉沉云层里脱出来,等着余渊走进广场。

以上三件事,哪一件也没有发生。

当又一次发给余渊的联络无疾而终之后,林三酒意识到,她必须采取点行动了。

余渊一直在男人居住的半边农场里,有情况也肯定是出在那半边的;她当机立断,转身就朝那一半农场走了过去——不论是打着盹的守卫,还是上了锁的铁栏门,都没有令她的脚步缓上一缓。

她生怕自己漏了什么痕迹线索,手中银亮白光不断扫过了每一个角落;在她走入不知第几条走道时,一个突兀响起的声音却定住了她的脚步。

“你是什么人?”那个声音好整以暇地说,“可别告诉我你是负责夜间视察的,因为我知道,这儿没有夜间视察。”

林三酒没有出声,光芒打上了说话人的脸。

那双黑豆似的小眼睛眨了眨,长睫毛的影子扑扇在粉白皮肤上;搭在半道土墙上的长长猪嘴,冲她咧开了一个牙齿参差不齐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