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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1 在遥远的另一头(2 / 2)


身后长龙般等待检查的人群,眼前的干瘦检查员……一张张脸都转向了她,一双双陌生人的眼睛,都在看她有什么私人物件,无数目光都在她的东西上、在她的身上,来回流连。

真奇怪,仅仅是将背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她却觉得自己衣不蔽体了。

检查员直着腰,探下来一只干瘦黢黑的手,从手机充电器、卫生纸、苹果等东西上,慢慢地摸了一遍。

每件东西,他都要翻一翻,看一看,对每件东西都又捏又掐,最终停在润唇膏上。那手将润唇膏捻起来,“啵”一声拔开盖子,凑在鼻子底下深深闻了一下,脸上仿佛笑了,但是仔细一看,并没有。

坐在X光机前的女工作人员,转头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了。

“我能走了吗?”谢风真想扇那检查员一巴掌。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工作人员一声不吭的样子,令她觉得自己仿佛被背叛了。

“洗手液不能带,”那检查员操着一口帝国南部乡下口音的话,慢悠悠地说,“扔筐里。”

对她的东西又摸又看了五分钟,才说洗手液不能带。她将它扔进旁边一只小筐,将所有东西都卷进背包里,掉头就走。

“等等,”那检查员突然叫了一声,“你证件给我登记一下。”

“为什么?”她这次改用帝国话问道。

“规定就是这样,哪有什么为什么?”检查员突然抬高了嗓门,近似于叫了。

她要忍住,她今天必须要上车才行。这张车票花了她一个星期的工资,今天上不了车,她不知道还要再攒多久的钱,零工不是时时都有的。

谢风知道自己暂时还没上任何系统名单,尤其是还没有上“疑似进化者”的名单,这应该足以保证她的安全。所以那个检查员将她的证件登记入电脑系统后,只是又加了一行字“携带洗手液”,便放她离开了。

直到现在列车开动,她才总算有了一点现实感:自己真的上车了。

再过三个小时,她就可以找到朋友聊天群组中传言的那个蛇头了。

目前只是第一步试探接触,具体能不能走,要花多少钱才能走,全是未知数。谢风没有钱,她为了不连累家里,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靠打零工过日子;但是据说以前高中有一个同样不回家的学姐,就攒钱通过那蛇头跑了,这给了她不少希望。

车厢里有人抖开了报纸,头版用大字写着“庆贺泪城归顺思平帝国一周年”;有人打开了挂着的电视,一听见新闻声,谢风立刻抬起了头。

电视上的女主播正在满面笑容地介绍近一年来泪城的失业率下降、公司学校都恢复了正常运转,社会又一次井井有条,在可见的未来内没有任何世界末日迹象;在报道完每天都差不多的社会新闻之后,电视切入了对电视嘉宾的采访对话。

“欢迎秋长官,”主播问道,“我想市民都很关心,如今抓捕疑似进化者的行动,进行得如何了呢?”

“泪城市民可以完全放宽心,”那个秋长官一开口就知是帝国人,一脸严肃地说:“感谢帝国大量投入的人力物力,和我们士兵坚定的决心,我们昨日又有喜报,在红站地区抓捕到了五名疑似进化者,即将开始对他们的进一步测试。我警告所有产生进化迹象的人,想偷偷摸摸蒙混过关,是行不通的,我们的搜捕网极其严密……”

“是,是,”听了一会儿,女主播点头说:“我们不能步上邻星的后尘呀。”

“没错!”

秋长官斩钉截铁地说:“注意,我们兄弟星球传回的数据和画面,在到达我们手中时,其实已经过了一年多,现在恐怕情况已经恶化得令人难以想象了。自从得知兄弟星球上的本地人口中出现了‘进化者’,世界又被那些进化者摧毁之后,又一年过去了,我们至今还没收到第二次消息,可以认为他们已经遭遇末日了……幸亏兄弟星球被摧毁前最后发出了一条警告,我们才知道该采取什么措施,才有今日的安定社会……”

这么久了,只会抓人,一天也没有少抓过,如今却依然不知道进化者是怎么来的、怎么回事,还有脸上电视自己夸自己。

谢风听得不耐烦,将额头抵在凉凉的玻璃上。

不过,邻星恐怕确实完了。她小时候还想,长大后一定要赚很多钱,去满布红枫的邻星旅行一次;如今不仅是那一个承载了她许多浪漫想象的地方毁灭了,承载着她生活与记忆的家乡,也已经面目全非。

有人忽然在身旁的空座位“咕咚”一下重重地坐了下来,一条肥壮的大腿贴上了她的腿。

谢风激灵一下,缩回了腿,一手攥住了背包包带。

她以余光扫了一下——那人很胖,若是把小桌板放下来,恐怕可以直接搁在他的肚子上。

这个人的座位,不在自己旁边。

车早就开动了,他显然不是才上车的;在他坐下来之前,他压根没有停下来看过上方的座位号——他不是冲着座位来的,他是冲着她来的。

“小姐,”他凑过头低声说,热气吹在她的脖子上。一股厚重、有点腥的气味。“你这样随随便便在外面走,不太好吧?”

……帝国人?还是投顺派?口音模棱两可,叫人难以分辨。

“坐回你自己的位子上去,”谢风一眼也不看他,说:“否则我就叫列车员了。”

“哎哟,不要误会我嘛。”那胖子缩回头,不知道在干什么鼓腾了两下,过了一会儿,一只亮着的手机伸了过来。

谢风扫了一眼屏幕,第一眼还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第二眼时如坠冰窖。

“你看,我呢,恰好是个新闻记者,”那胖子伸出肥肥短短的手指,将手机上照片放大,露出了一张尽管有点模糊,却毫无疑问是她自己的脸。

“一年半前你们在市政厅抗议行政长官卖国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拍照,这张照片呢,报纸没采用,我自己却挺喜欢的,就存起来了……这可真是太巧了,正好拍到了你嘛。你看你,晒黑了好多噢,你那时候多白。你那一天是逃掉了,没被抓住呢,还是已经被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