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晃当——

囚车慢慢接近了，那熟悉得像刻在心上的面容渐渐变得清楚起来。

舒夜的心跳一阵快过一阵。如果不是当着万千将士，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场合，他真想冲过去替她劈开囚车去掉枷锁。

她还被封着哑穴，无法以说话，只能泪流满面的看着他，眼中蕴含着万千情绪。

是她吗？

虽然割城换人，公子仪心里还是有疑虑的。他偏头看看舒夜，那份克制已经接近极限。他微微叹气，双腿一登马鞍飞过去，长剑挥舞，几朵漂亮的剑花在空中绽放，囚声应声而破，她手脚上的枷锁亦应声而断。紧接着，他抱起她直接飞到舒夜的战车前：“皇上！”

公子仪语气恭谨，纯粹的公事公办。

舒夜自战车上站起来，朝着他的皇后伸出手：“央儿……”

云未央缓缓抬起眸，从下往上仰视着君王。

长风猎猎，吹动战车上的旗幡，黑色的龙袍映称他俊秀无俦的容颜，好看的桃花眼里有绵沉的思念，刻骨的心痛，失而复得的欣喜……那里的情绪实在是太多太重，就好像一泓深潭要把她吸进去。

“你不该……”她动了动唇，未语泪先流。

“上来。”他忽的笑了，催促道。

那笑如春风，拂过心间。云未央眨了眨眼，伸手搭过去。他紧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她便上了战车，就坐在他身边。

他身上的气息慢慢席卷了她，这让素未与男子亲密接触过的云未央有片刻的失神。好在她也算训练有素，很快回过神来，她定定的看着他：“夜，你不该……”

“没有什么该不该，在朕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区区五座城，朕今日能给他，将来也能夺回来！”舒夜温和微笑，心疼的伸手替她擦去泪，再把凌乱的发丝抿到耳后好让她的脸完全露出来。

除了憔悴一些，她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他爱怜的捧着她的脸，低声呢喃，情深无限：“你终于安然玩恙的回到我身边了……”

“夜……”

她哽咽着依进他怀里。

历时一年，他们终于正常的重逢。不容易啊！公子仪看得心里酸酸的，想起自己家里那个蛮悍的所自己赶出房的小娇妻，心里一片柔软。

或许舒夜是对的，五座城么，今天能给明天也能夺！城是死的，能等人，而人是活的，生命有限，不见得能等。

“回营！”公子仪喝。

浩荡的队伍开始移动，耳畔满是将士们整齐的脚步声。而那这夏军也开始折返。

这场战算完了。夏临渊胜！

夺了他的城，还在他身边埋下利刃。计高一筹。

一路无话，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折返大营后，公子仪便作主让人带云未央去梳洗，自己则跟着舒夜进了主帅大帐。

“你疯了？！”

进了帐，公子仪一反常态怒声质问。

尹将军等将士也脸色复杂的看着他，似乎不赞成皇上的举动。江山不敌美人啊！哎！只是他们不敢问，都在心里憋得欢，幸好小侯爷替他们问了。

“放心，朕今天给了他多少，朕会讨回多少来！”舒夜面无表情的说，“就好像当初割给大昱的两座城一样，朕会全部讨回来！”

“可你想过要讨回来得付出多少代价？”公子仪大声道。

军民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若不能给众将士一个交代，明日他就真成昏君了！

舒夜只是漠然的看着他：“难道真要弃了皇后？朕登基之时曾许诺大昀江山有一半是她的。区区五座城，并不多。”

公子仪一阵无语，气得脸都青了。

他放缓语气，苦口婆心的劝：“皇上，就算这样你也应该回来和众将商议一下，今天这样太草率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朕，也不想再等。”舒夜摇头。夏临渊千辛万苦设这局，绝不会无功而返。或许公子仪说的对，他们还有其它办法救人，但他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天都弥足珍贵，他不想再浪费生命。他威严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将士，“今天的局面你们也看到了，除了答应他，没有第二条路！你们当中有谁能不割城而安全救回皇后？”

无人应声。

“朕知道大家守家卫国的辛苦，你们放心，岱川玉泉等五城，朕会拿回来，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舒夜承诺道，言辞恳切又不失帝王威仪。

尹将军闻言脸上的怒色才有所松劝：“皇上真的能吗？”

“能。”舒夜用力点头，“夏临渊今日不费一兵一卒夺城，朕亦能不费一兵一卒夺回来！”

这位年轻的帝王从当王爷那会儿起就不同凡响，今日敢作此承诺想来也是有把握的，尹将军这才带头到：“臣等期待那一天！”

几人又在营中商议了一会儿，遂散去，只留下公子仪。公子仪自发的找了个椅子坐下，不断的拍着胸口：“可算把军心给定下了！”

舒夜勾了勾唇。

“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定她就是花未央吗？不是云未央？”公子仪忽的又坐直了身子问。割城神马的都不算事，皇后是真是假才是大事！万一他身边睡了个云未央，那可就惨了！

舒夜抬眸，看着公子仪，诚实道：“我还不知道……”

“……”公子仪唇角抽搐，“那是你娘子，你怎么也分不清楚呢？”

“不知道，就是一些细节上觉得……”舒夜皱了皱眉，两手一摊，“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许是为君者疑心太重吧？或者是因为我们分开得太久了，我都接受了她是雪狐的事，忽然变成人了，反而有些不习惯吧！”

公子仪满头黑线，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得，你就继续疑着吧！在自己不能百分百确定前，千万要保持戒心，最好连睡都不要和她睡一个床上！”

舒夜：“……”

“咳咳，男人那点儿事嘛压一压冲冲冷水澡什么的就过了，我相信你可以的。”公子仪咳了咳，意味深长的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你要想，万一她是假的，伤了你事小，将来真的回来发现你们睡过了……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