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文又道：“你的天资远在常人之上，在拳法一道上，学习领悟固然快，却也让你少了许多旁人容易感悟到的地方。不过你若是能突破这个坎，日后成就不可限量。”能在李书文嘴里说出不可限量这几个字，便可以看出他对苏明的期望。

苏明闻言，沉默不语。听了李书文的话，再回头想想，确实如此。《超体》世界中，露西脑域开发之后，就会逐渐丧失情感，只剩下对世界规则和法则的认识。苏明脑域开发之后，显然也有这方面的影响。虽然让他各方面的身体机能包括智商都提高了许多，却也让他少了许多普通人生活中的乐趣和感慨。

李书文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也读过不少书，自然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道理。我们常说厚积薄发，你的积累越加深厚，突破之后，进展就越快。”

苏明点点头，道：“师父，我一定会努力的。”

李书文笑道：“我这次要跟你讲的，是拳法中的易髓之法。易髓之法，是各门各派重中之重，密中之密。武林各大拳系，少林有《易筋经》、《洗髓经》，武当有大蟾气、莽牛劲，形意门有虎豹雷音，我八极拳则是哼哈二音。”

“易髓，也称洗髓，有更换更新和洗练锤炼的意思。拳法练到一定境界，能随意的控制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处骨骼，肌肉，皮肤，五脏六腑，一同有规律的轻微颤动。所有的颤动声音汇聚起来，响成轻微的一片，好像天空中闷雷的滚过。练拳之人，就是用这种雷音，震荡骨髓，达到易髓的程度。”

“种种法门，听起来虽然多，但细说起来，不外乎由外而内，或由内而外两种。八极拳的哼哈二音，形意门的虎豹雷音，都是先练筋骨，以筋骨震荡，迸发雷音，先练骨髓，然后到内脏，最后贯通全身。如武当的大蟾气、莽牛劲，则是道家正宗法门，先练内脏，内脏鼓起如雷轰鸣，锻炼骨髓，最后才修炼筋骨。

“二者路数不同，一内一外，到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李书文说到这里，似乎到了兴头上，道：“以前形意门的前辈传法，带徒弟去寺庙里，敲钟作响，让徒弟感悟，明白了就是明白了，不明白就不明白，也不说破。”

“钟响之后，余音不绝。那个余音，就是整个钟轻微的颤动。所谓雷音也不是打雷的霹雳一声，而是下雨前，天空中隐隐的雷音，似有似无，却很深沉。暮鼓晨钟，发人深省，脱胎换骨，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后来因为这个方法传法太难，尚云祥先生偶然之间，想出了一个法子，让徒弟们用手摸猫。猫和虎豹是一样的，平时总哼着“嗯”的一股音响个不停，身体也在不停震动。借着猫的震动，领会虎豹雷音，尚云祥先生也是别出心裁。”

“八极拳的哼哈二音，和形意门的虎豹雷音也有些相似的地方。”

李书文道：“一般来说，练拳的人要进了暗劲的门槛，才能开始练易髓的功夫。倒是你天赋过人，虽然还没有通达暗劲，身体已经可以和刚进入暗劲的人媲美，也可以开始练哼哈二音了。不过事不可多，每三天练一次就行了，过则伤身。”

当下抓了苏明的手，苏明全身立刻仿佛提线木偶，不自觉的颤动起来。开始颤动的幅度很大，随着李书文身体有规律的震动，口鼻轻喝“哼哈”二音，轻微的发劲，幅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苏明全身上所有的骨骼都轻微的响成了一片，随着李书文的哼哈二音，有规律的震动。

抖了大约半个时辰，李书文松手，苏明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好像散架了一样，浑身瘫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等苏明能提起力气了，李书文便细细将八极拳中哼哈二音的运气、发音、抖动等等讲与他听，并亲自示范。

自此之后，苏明每三日便以哼哈二音，震荡骨髓。正常来说，国人的体质，比起欧美的白人、非洲的黑人，都要不如。但是练拳的人，练到了后来，以易髓的方法，便能让体质不断强大，弥补先天上的不足。像民国时期，有许多欧美或者俄国的大力士来中国耀武扬威，却都被一些厉害的拳师打败，便是这个道理。尤其是“天下第一手”孙禄堂先生，还曾参加“世界大力士格斗大赛”，以全胜战绩荣获总冠军，震惊世界。

当初王树轩也曾说过，功夫如果到了化劲，就可以不惧这些大力士之类，也是这个道理。

苏明如此日日苦修，在哼哈二音炼髓之下，身体素质又渐渐增强，却仍然没有进入暗劲的境界。

春暖花开之后，日头见长，天气也渐渐变得炎热起来。眼见苏明以哼哈二音炼髓完毕，李书文道：“暗劲，是心和意搬运气血的结果。你的心和意没有力量，没有感动，不能控制气血，就算筋骨再强，也不能进入暗劲。”见苏明想说什么，又道：“这个我也和你说过多次了，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没有别的窍门。”

接着又道：“八极拳的东西，我已经都教给你了，剩下就是你自己的功夫了。练拳之人，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活到老，练到老，才能有所成就。”

苏明点点头，李书文今年虽然已经五十有八，但是练拳刻苦，不在他之下。非凡的天资，再加上惊人的毅力，才让他名列古往今来拳术的最巅峰。

“我年幼时闯荡武林，偶然机会下，得了《易筋》、《洗髓》二经。我门下的弟子中，只有殿阁得了《易筋经》。其余人资质不够，都没有传授。我现在就把这两门绝学传给你，我的衣钵，也就都传与你了。”所说的殿阁，便是李书文的大弟子霍殿阁。

苏明听了，却是目瞪口呆：“《易筋经》？《洗髓经》？那不是少林秘传，据说是达摩老祖所作的无上内功绝学？”

李书文伸手在苏明头上拍了一巴掌，道：“少林秘传倒是真的，不过谁说是达摩老祖传下来的？达摩老祖是天竺人，东来中土，在少林寺传下禅宗一脉，是佛门禅宗初祖。你看看《易筋经》、《洗髓经》，通篇都是道家术语，怎么可能是达摩老祖传下来的？而且诸多佛教典籍中，也从未有见达摩传《易筋经》、《洗髓经》的记录。”

苏明却是晕了：“《易筋经》、《洗髓经》居然不是达摩老祖写的？”

待苏明清醒过来，李书文才继续道：“《易筋》、《洗髓》二经，虽是少林秘传，却非达摩老祖所作。现在武林中人，多认为是明代天台紫凝道人假托达摩之名所作。除了少林之外，武林之中其实也有流传，只是极为隐秘，常人难以得见。”

“《易筋经》练习之后，有内壮神勇，外壮神力的功效。《易筋经》分为内经和外经，内经练内，外经练外，各十二式。”

“内经练后，强化筋脉脏腑，能从骨中生出神力。久久练习，臂、腕、指、掌都迥异寻常。以意运气，则硬如铁石，指可贯牛腹，掌可断牛头。”

“外经练后，神力自成，据说甚至可以手托城闸，力能举鼎。”

“《易筋经》自外而内，《洗髓经》自内而外。我现在能有些许成就，此二经功不可没。”

当下将《易筋经》、《洗髓经》原文先说与苏明，直到苏明记得字字清晰，倒背如流，才开始一句一句解说其中之意，并将练法一一传授。

苏明则口诵《易筋经》：“译曰，佛祖大意，谓登正果者，其初基有二：一曰清虚，一曰脱换。能清虚则无障，能脱换则无碍。无碍无障，始可入定出定矣。知乎此，则进道有其基矣。所云清虚者，洗髓是也；脱换者，易筋是也。”

又诵《洗髓经》:“如是我闻时，佛告须菩提。易筋功已竟，方可事于此。此名静夜钟，不碍人间事。白日任匆匆，务忙衣与食。三餐食既竟，放风水火讫。抵暮见明星，燃灯照暗室。晚夕功课毕，将息临卧具。大众咸鼾睡，忘却生与死。明者独惊醒，黑夜暗修为。”

《易筋经》有总论、膜论、内壮论、揉法、采精华法五篇。《洗髓经》有总论、无始钟气篇、四大假合篇、凡圣同归篇、物我一致篇、行住坐卧篇、洗髓还原篇七篇。虽然假合达摩老祖之名，但是通篇有清虚、阴阳、元气等词，显然是道家术语，非佛家之语。

又且，佛家自印度而来。印度的修行方法是瑜伽，瑜伽讲三脉七轮。三脉是中脉、左脉和右脉。七轮则是指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海底轮、梵穴轮。其理论和中国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并不相同。

由此可见，《易筋经》和《洗髓经》本是道士所做，假托达摩老祖之名，以为流传而已。

“搞了半天，原来都被金老爷子带跑偏了！”苏明想起后世看的武侠小说，心中不由得暗暗吐槽。

PS：史上记载，李书文确有练习《易筋经》和《洗髓经》，且此二经通篇都是道家术语，当非达摩老祖所作，此事并非杜撰，本文采用其作者是天台紫凝道人这一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