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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三千人中谁为首


时值九月初八,各房阅卷工作告一段落,阅卷官,房官们都长出一口气,在夏副主考的招呼下,前往乡试总裁官沈鲤处报到听命。人去房空之下,只留贡院书办打扫房间。

乡试考生有九天六夜之不易,阅卷官们也有数日阅卷之苦。有诗云:“撤堂之后正开颜,落卷偏来乱似山。点句匆忙难搁笔,批词痛痒不相关。先防熟友逢人骂,尤虑通儒被我删。拼却出场稀见客,一年半载再回还。”正是道尽阅卷官的苦恼。

待夏副主考再回到主考官房间时,房内满满当当,原本显得空旷的大堂内全是人,带来的这一百名考生第二、三场的卷子,分别发还至各房,等待主考官沈鲤的查看。

“把这个春秋房戊辰号考生的第二三场卷子拿来。”戊辰即是张籍朱卷的编号。沈鲤当先出言要查看的即是张籍的二三场试卷,他对能第一场能做出如此佳作考生的第三场策论尤为感兴趣。

春秋房房官听得命令,立刻找出张籍的试卷递上。

沈鲤先看的是第三场五篇策论,众生皆以经义为重,沈鲤作为帝师表面不显,实际上心下是不以为然的,经义做得好,或许是穷酸腐儒;但这策论若做得妙,那定然是治国安邦之才。

策论文不禁需要有文采还需要肚里有货。

一连五篇文章,分别论述倭寇、漕运、上通下达、河工,休养生息之法,每每多精彩之语,精妙之句。沈鲤表面不显,内心已是波澜起伏——这究竟是何方士子,竟有如此丰富的阅历,五论尽皆言之有物。朝堂上诸公争论不休的问题,似是能从文中找到切实可行的答案!

沈鲤放下这一张卷子再看第二场,卷子上有五经题一道,诏、判、表、诰各一道。五经题做的文采飞扬,和第一场的文风相同,颇合自己胃口。

剩下这几篇应用文体细细看来,沈鲤心中又是一赞。

本来像这种官场应用文,不需要文采只要文体格式对了即可,让沈鲤惊异赞叹的是这名考生写的不仅格式正确,而且对偶、韵脚、骈句运用的自然无比,这干巴巴的官场套路文被写成了花。这个戊辰号考生到底是何人,当真了得!当真了得!

看罢张籍的三场试卷,沈鲤取出毛笔画了一个圈,表示取中了,便着人传阅下去。至此张籍的试卷就算是被取中了,至于名次,还要再等一等。

阅卷现场又恢复了最后的忙碌,阅卷,荐卷,批卷,各位考官都有序的各司其职。

阅卷官大多是五十多岁的老举人,老进士,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读卷颇有不易,故而有阅卷官自嘲曰“眼镜不离眉与目,手巾频拭汗兼污”,“苦事撤堂连下夜,灯光朱字两模糊。”等类似之语。

一两个时辰后,黄昏已至,天色偏暗,大堂中燃起了蜡烛。中式八十张朱卷已定,一并呈放在书案上,下面就是先定出五经魁,再排定座次了,以及填写中式者榜文了。

排名次的权力在主副考官和六名同考官手中,主考官有一票否决权,其余七人按少数服从多数建议,当然一般情况下,若是没有本质上的冲突,都是主考官定什么就是什么,官场上的尊卑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

定名次和普通阅卷官们无关,他们都在一旁闲聊,说着改卷中遇到的逸事,若是张籍在场,一定会惊讶,这科举考试的阅卷官和后世的阅卷老师一样,都喜欢念叨谈论改卷中遇到的奇葩例子。

刚才沈鲤对卷子做终审的时候,他们都又看过了一遍,心中有数,自然议定的很快。

不多时,五份卷子被放到了沈鲤面前。

沈鲤查看之后,诗经房、尚书房、礼记房、易经房的首卷自己都看过,确是名至实归可做首卷,只是春秋房的首卷却不是刚才他看的戊辰号,而是甲申卷,这是何故?

疑惑之下,他看向夏副主考不禁出言问道:“这春秋房的首卷可确定了?”

“这个,回大人,综纶三场,我与六名同考官,认为春秋房戊辰号和甲申号两篇卷子各有所长,难分伯仲,争执不下,便按例以人数多寡论定,戊辰号只得两人……”夏副主考话没说完,但是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选甲申号卷子的人多。

刚才夏副主考和沈鲤论述戊辰号卷子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那六名同考官并不知道沈鲤的意见。看来只有夏副主考和春秋房的房官推荐的戊辰号。

时人受张江陵之影响何其甚耶!

沈鲤顿时明白了,张江陵余威尚在,张派人物还都身居要职,众人不辨皇帝心意,所以尽管戊辰号卷子文采策论皆是上上之选,多数人还是不敢推选,害怕惹祸上身。

沈鲤喟然起身长叹道:“乡试之家,吾曾有言,士子握椠怀铅,三年大比,一经屈抑,又须三年考试,诸公若于试卷漠不关情又或因偏见而废,皆是寒窗苦读,设身处地,尔等于心何忍……”

这一席话听得几名同考官面红耳赤,他们能考中进士,这基本的欣赏水平还是有的,当然知道戊辰卷为最优。

“……如此,春秋房首卷发回再议。”沈鲤话音一落,阅卷官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发回重选再无争执,结果毫无疑问首卷是戊辰号。

至此五房首卷确定,张籍已经在前五之列,最少也是个经魁。

当然阅卷还未结束,接下来的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确定解元。

解元是中国古代对乡试第一名的称谓,中国唐代,科举中举进士者皆由地方解送入试,故相沿称乡试第一名为:解元。

从五经魁中挑选解元,自然要综合起来看,不能只看第一场的卷子,故而副主考官和六名同考官,又翻看起五人第二三场的答卷。

烛光摇曳,炭火温暖。监临、学政、提调、监试和其他不参与评选的阅卷官这会儿都不在说话,都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看向堂前几人。

三千人中谁为第一?

解元花落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