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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阅卷


夜已深了,大多数人们已安然入睡,东昌考院中却灯火通明,来往书办、县学教喻们往来奔走,煞是忙碌。

两千多考生的试卷收上来后,在左提学、东昌府府衙门书吏,各县教喻一并监督下,将试卷卷首的考生姓名籍贯糊起。

只是在糊盖籍贯时着几名书办先以天干地支排了顺序,将同一地方的考生统一编做一个代号,在卷子未拆封之前这几名书办被专人看管不得出行见客,以作保密。

之所以这样大费周章的编号,首先是因为各县县学收得是本地生员,这十四县一州一府每处五个名额,合计八十人,若是录取的生员都是出自两三个县就不行了,要保证录取的是每个县的前五名才行,编号有助于分门别类。其次是因为改卷人员多是各府县的教谕,若是知道了试卷籍贯,对自己地方的考生难免会有私心给予高分,编号有助于让阅卷官不知底细一视同仁。

这一制度也导致了在文教兴盛之地读书人往往难以出头的现象,曾有人打趣道,有浙江的士子在当地苦读二十余载未能得生员功名,阴错阳差的落户于甘肃西北一带后,当年即高中院试案首。

后世也有类似的现象,比如从在高考强省高中苦读三年,高考前转到大西北去考试,弄个985、211名校就简单多了,高考移民就这类事件的专有名称。由此引发的段子数不胜数,充满心酸,殊不知在几百年前的科举考试中就已经是这样了。究其原因不过两个字而已——平衡。

糊名之后,卷子被呈送至大堂上,左提学请东昌府刘知府,及各府学教谕,县学教谕在一旁监督,以示公正无私。

对左提学来说,内阁申时行继任首辅,他的前途远大,这次下来担任提学官也未尝没有避开动荡的时局和下基层锻炼之意,徇私什么的实无必要,把事情办的正大光明、妥妥当当给吏部、礼部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才是正道。

这么几千份卷子,自然不是左提学一个人看,而是由他的幕僚、各府县的教喻,东昌府衙的书办们现行批阅筛选。在整理完所有试卷,分派好阅卷任务后,左提学就于考院后堂休息了。

次日清晨,左提学洗漱完毕之后,正在用着早餐,就有他的幕宾前来禀报。

左提学喝完一小碗米粥示意他说话。这名幕僚道:“东翁,今次这两千多份卷子,我等认认真真看了一夜,选出这一百份文章,请东翁过目。”

将粥碗放在桌上,左提学取丝帕擦了擦嘴道:“哦,这两地士子的卷子如何?”

“恭喜东翁,贺喜东翁,今次主持院试又要收得几名得意门生了。这临清州和东昌府不愧是江北文教兴盛之地,其士子所作文章丝毫不逊于江南一带,其中有几人的文章特别出色,我特意将之放到了前面。”左提学的两名幕僚都是出自绍兴的秀才,皆是精通文墨,饱读诗书之辈,对他们的眼光,左提学心下是十分信任的。

左提学闻言一笑,起身道:“走,到前堂去,待看过再说。”

这名幕僚跟在左提学身后来到了前堂,考院堂中设有孔子牌位。左提学带领众阅卷官先拜祭了孔子,行礼完毕之后方到了大堂正中的书案前翻看起试卷来,其他阅卷官各于堂下书案后落座,等待提学官大人的批阅结果。

案上的试卷约莫半尺高,这次院试的八十名生员,就要从中产生,因为需要排名所以在

左提学当先拿起最上面一份,阅后微微颔首,提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意为优秀。之后左提学抿了一口茶,又拿起一份。只见他的面色这次不淡定了,左提学忽现惊喜之色,左手持卷,右手拍案而起从书案后走到堂前,向阅卷官们招手道:

“好!哈哈哈,哎呀呀,这个庚午地的士子当真了得。你看他春题秋赋四书制艺一气贯通,其句格律严谨,字字珠玑;其文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真乃是锦绣文章啊,好!哈哈哈……”

左提学走到阅卷官们面前连连摆手,又赞道:“来,来来,看看这字,你再看看这字,集众家之所长,矫若游龙,飘如行云呐,好……哎呀,不曾想如此文章竟能出自一名童生之手,东昌府临清州两地不愧有江北文府之美称啊……”

这摆在前几份的试卷是幕僚们提前挑选出来的精品,左提学心中本有准备,第一份考卷中的文章当属上品,自己也曾见过不少。这第二份试卷,左提学首见这破题一句“论君子之教,有不能尽行于民焉。”即已称妙,不曾想其下文的承题起讲、入手起股、直至中股后股,最终到束股,妙语佳句层出不穷,全篇文辞顺畅,义理通达,真为上上之选也。故而不由得喜形于色。

一旁的幕僚见自己的东家有失沉稳,上前咳嗦两声,并用眼神以示提醒,随后道:“大人,我和十几位教谕人人都在上面画了圈呐。”

“嗯,好……”左提学一经提醒随即明白了自己有些失态,咳嗦两声,重整肃好仪态持卷回到堂前的书案后,又对台下的两地教谕道:“想来这两地素有文名的童生诸位心中自有分教,不妨猜一猜,这篇文章当是出自何人之手啊?”

众人都是看过这篇文章的,也都在上面画了圈标注为优异,闻得提学官大人的提问,一时间议论纷纷。

“恩,这文章莫不是出自咱东昌府的叶小郎君?”

“能写出这般文章当或是出自名门,或是出自清渊、东昌两院……”

“这庚午一地不是临清州州城所在,就是东昌府府城之地啊。”

“不过观其文章,五经题其选的是《春秋》,我们两地诗书名望之家并无治《春秋》的啊。”

“恩,那就是出自清渊书院,或是东昌书院喽?”

“我见过叶小郎君的文章,这不似他的文风,况且五经他是治《诗经》的……”

“哦?那就不是叶小郎君了……”

“我曾听闻清渊书院的山长希伊先生是治《春秋》的大家,莫非是我临清州清渊书院的士子……”

“哪里哪里,东昌书院也有教习善治《春秋》,定然是我东昌府东昌书院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