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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波


张籍提前出了考场,此时下午的太阳偏斜一点,热力十足,手搭凉棚看了看左右无人同窗们还没出场,也就不慌着回客栈,摸着褡裢中还有些散碎银子,于是走到对面街角的一处茶楼等候。

茶楼门口以行书写着两幅对联,“春满壶中留客醉,茶香座上待君来。”黑底金字颇有气势,不知是何方名家所书。字好联妙,甚是有些底蕴。张籍刚一踏入茶楼,就有一个肩搭毛巾,手提大茶壶的伙计迎了上来。

“公子您请好,祝您高中,榜上有名——”

伙计见张籍提着考篮,穿着打扮都是应考士子的模样,于是极有眼力价的一声有韵味的长音喊出,招呼的很是热络,凑到张籍跟前照应着。又转成正常音调道,“公子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

“来壶龙井,再来点果干,对了,有瓜子的话也来一碟。”张籍听了伙计的吆喝,心下也是高兴,笑着多点了一样果干果脯,自从张籍入股三元书坊以来这银钱已经是不缺了,偶尔破费也能承受得起,钱挣了就是要花的嘛。

“好来——,公子您稍坐。”伙计拖着调子转身回去给张籍准备茶水点心。

这个点了茶楼内人还不多,张籍找了处临近窗子的座位坐下,从这边窗户向外正好可以看到考院门口。

片刻后,伙计就端上来了一壶龙井,并一盘梅子果干一盘瓜子。张籍中午吃的蒸饼卤肉有些咸了,这会儿喝着茶水,吃着酸梅干正好解腻。

今天早上入场天色不亮,张籍并未仔细观察应考的士子,这时有暇正好细细打量打量这大明的童生群体。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有考生从考院大门出场,现在看来今次来此的童生们有束发稚童、有青年士子、有白发老翁,年纪从幼至老,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当初在张籍县试的时候,周遭以是十一二岁,十三四岁的儒童居多,类似小升初。府试时,大多已是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儒童了,感觉和后世参加高考差不多。

到了院试年纪差就大了起来,记得后世逸闻中记载两广之地还有过百岁童生参加院试的事情。这几千人中,有多少能过了这一道又一道的独木桥呢,八十老童生,十八少状元,有人终生科场蹉跎,有人稚龄金榜题名,这是一个无数读书人的汗水铸就的游戏。

出场的考生越来越多,茶楼里也热闹起来,不复刚才的清净。

“听说了吗,朝廷有念咱齐鲁之地文道日昌,这次每县县学收五名生员,临清州和东昌府一州一府再各收五名,咱们这次十四县一州一府要录取八十人啊。”

“奥?刘兄消息可准?要是如此,今次生员有望啊,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去年若是如此,我早已是生员了,哎,今科第一题发挥的不好,这次又悬了。时运不济,时运不济……”

“王兄莫要叹气,今科收录生员多了,这佾生也多了,就算是院试落第,没进学为生员,也不是唯一出路,咱们落第童生充作佾生也行。”

“佾生,也不错,算得半个秀才。”

“孔祭时六佾之礼不行,至少要八佾,这才配上圣人的身份。”

“对,对,这样佾生也好考了。”

……

这佾生是由秀才未入围但是成绩仅差一点的童生担任的,作为朝廷庆典和各地夫子庙中的祭礼乐舞人员,他们可以在下次考试时,不经县试府试,直接参加院士,俗称半个秀才。

张籍听着周围的考生讨论声,心下很是惬意,你们还在讨论着扩招和佾生,我已经一只手摸着了生员的帽子,这就是差距,这就是差距啊,领先于人的感觉相当好。

回过头来再看向窗外,正见袁永和几个书院的士子出场,张籍从窗口探出身子招手道:“袁兄,来这边,过来这边。”

袁永闻声看到了张籍,也一挥手便和同窗们一起向茶楼走来。

袁永几人到了跟前,看到张籍桌子上的瓜子皮,笑道:“张兄果真才思敏捷,你这是几时出的场?”

“袁兄快坐、坐。”张籍先是起身照应几个同窗坐下,又抬手招呼伙计道,“小二,再来壶茶,再来几盘咱这特色的蜜饯点心。”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约五六钱的小银锞子递给伙计。

“好来,几位公子稍等——”

同窗们坐下后,不多时茶水瓜子果脯点心蜜饯也摆了上来,都是东昌府的特色点心千张油卷,酥皮果子等。

“张兄好大方啊,不过你若得了案首,这点果子点心可打发不了我们,怎么也得到这东昌府城中最有名的醉仙楼中摆一桌。”这是袁永打趣道。

“张兄出场这么早想必是胸有成竹,这案首八九不离十了吧,到时一定得去沾沾喜气。”另一名同窗也笑道。

“哪里、哪里,第二场还没考……”张籍谦虚道。

“张兄何必自谦,咱们早就听说……”又一个同窗搭上话来。

就再众人谈论的正兴起的时候,忽然旁边传来刺啦啦的冷笑声:“哪里来的乡野村夫、无知顽童,就凭你们也想夺得案首?”

清渊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另一桌一个白净面皮的蓝衫士子正对着这边露出不屑的神色,他的身边坐着七八个人,衣着打扮相似,看上去是一起的。

“你说谁是乡野村夫、谁是无知顽童!”清渊书院这边也是年轻人居多,火气旺受不得激,当下一个名叫蒋济士子拍案喝道。

“说的就是你们,一个个大言不惭,我东昌府的案首,岂是你们这些外乡人拿的走的?哼。”那蓝衫士子说完拂袖坐回到座位上。

“这位兄台好大的口气,我可没听说状元必须是京城人士才能拿的,难道东昌府还有这规矩?”张籍见蒋济一着急说不出话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开口道。

刚才那位出言讥讽的蓝衫士子正要喝水,听了这话差点没呛着,张籍的这句话,他要是应了就是表示东昌府比京城地位还要高,若是不应就是自己理亏,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半晌才憋出一句:“伶牙俐齿,小人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