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够狠心，可欣恬，你比我更狠心啊……

快点醒来，看看我现在狼狈的样子，我说了谎，这世界上不是没人能伤到我，你能，只有你能。

双膝跪在*边，他紧紧握着杨欣恬冰冰凉的手。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他筹划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底的错误！

口袋里还揣着凌啸天从头上拔下来的头发，可DNA检验，却好像没有必要去做了。

他太了解凌啸天，他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假话。

因为……

这才是真相，最符合逻辑的真相。

凌啸天不肯像疼爱凌爵一样疼爱他的真相，不肯把他当成凌家人的真相。

他不是凌啸天的私生子，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怎么办？

可他觉得这样的真相比之前还要来的残忍。

他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了。

这么长的时间，他不是想过放弃，凌老夫人对他越好，他心里的挣扎也越多，他说过凌老夫人在世一天，他绝不会对凌啸天复仇……

即便这样说着，可他也犹豫了，凌老夫人死后，他也想找个借口放手，可灵堂前，凌啸天说的字字句句都戳着他的心脏！

难怪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明知道他在恨他，他却还是丝毫不肯认错。

凌啸天……何错之有？

错的从来都是他啊！

“他骨子里流淌着的是那些不走正道人的血，他从生下来开始，就带着阴暗，带着仇恨，他的心是黑的，我怎么能奢望他会改变？”

“他天生就是个把复仇当一切的人。谁都改变不了。”

兴许，他说的是对的。

不然，现在躺在眼前，深爱他那么多年的女人就不会被他折磨成这样。

他的骨子里，血液里都藏着黑暗，他永远看不到这个世界上的美好，看不到自己身边拥有的一切……

是他，一手毁了，毁了他和欣恬的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

凌新宇不知道除了说这三个字，还能对她说什么。

要怎样的决绝，才会让她做出毫不犹豫狠绝的事情……

“为什么那把刀……没有插在我身上？欣恬，你应该把那把刀插在我身上才对，你应该捅我！傻瓜……傻瓜……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为什么要伤害孩子……”

他现在觉得好冷，觉得好寂寞，他不习惯这样紧紧闭着眼睛不给他丝毫回应的欣恬，他想听她的声音，他想听她说，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陪在他身边的话……

她答应过的。

他盼着她醒，盼着她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可又害怕，害怕她醒。

害怕她醒来后，就不认账了。

打他骂他都可以，怎么惩罚他都可以，能不能……

他还能不能无耻的要求，她别离开他？

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凌新宇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被千刀万剐，疼的说不出话来！

只有让人听了感到怆然的哭泣声。

“我错了，真的错了……欣恬，我错了我错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

秦南君站在门口，眼睛不禁红了，良久，叩响了病房门，缓缓推开走了进去。

凌新宇看到南君，转头抹掉脸上的眼泪，紧紧抿着唇。

“阿爵……让你过去一下，他有话和你说。我在这帮你守着欣恬。”

凌新宇起身，多看了杨欣恬两眼，淡淡道，“麻烦你了……”

秦南君看着他颀长的身影，充斥着从未有过的萧条和单薄。

“小叔。”

她开口，叫住他。

凌新宇的脚步微微顿住。

“对欣恬……你有几分真心？”

“……”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秦南君深吸口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不能挽回的。你不是圣人，不可能不犯错。重要的是你肯花多少心思和时间去挽回。”

凌新宇，多复杂的人，多要强多冷酷的人，却在杨欣恬的*前哭得像个孩子。

凭这些，南君就愿意相信，这个恨遍所有人的凌新宇，唯独对杨欣恬是不一样的。

凌新宇迈出步子往外走去。

推开凌爵病房的门，走到凌爵*前，“你找我。”

凌爵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他冷冷看着凌新宇，“欣恬怎么样了。”

“孩子没了，她还在昏迷。”

“你对她做了什么？”

凌爵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好像没什么情绪。

凌新宇站在他面前，蓝色的眸子有些恍惚，不过是回忆欣恬自残的那一幕，心就疼的快要承受不住……

“说！”

被子下，凌爵的拳头已经攥的咯咯作响。

他迟早都要知道的。

凌新宇正色道，“她知道凌家的这些事情都是我弄得，也知道你们是兄妹的事情，她听到我差点把你弄死……拿水果刀插进肚子。”

“……”

凌爵的瞳孔猛的放大……

“孩子没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你说什么！？”凌爵一把掀开被子，直接从*上跳下，一拳头便抡向凌新宇！他自己才从死神手里逃出来没多久，身体机能都没恢复，一拳打过去，自己也跟着摔倒！

凌新宇被他打倒在地，嘴角和鼻子都被打出了血。

“凌新宇！你说什么？！”

凌爵撑着地板起来，将凌新宇摁在地上，拳头就像雨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下！

凌新宇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丝毫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打吧……

打的重点，越重越好，他一点都不觉得疼，这样的疼，比起欣恬所受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凌新宇！你这个畜生！那是我妹妹！那是我唯一的妹妹！”

几十个拳头落下，凌爵早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还虚弱。

凌新宇恐怕已经死在他手下了。

“这下你得意了！你高兴了！你筹备了那么多年，终于得逞了！？”

“你要害凌家，你要害我，还老爷子，我无所谓！和谁争不是争，和谁斗不是斗！可你偏偏……偏偏伤害南君，偏偏伤害欣恬！凌新宇，你还算个男人吗？！”

凌新宇一张俊俏的面孔，此刻被打的满是鲜血，青青紫紫的，看起来格外吓人。

只有那双蓝眸，沉静如死水。

而后……慢慢红了。

凌爵打的累了，只能撑着地板喘气，“这下……你满意了。”

“满意？”凌新宇扯起嘴角，苦涩道，“你看我这样像是满意？”

“……”

“我没有把她算进来，我也不想把她算进来……我知道她是你唯一的妹妹，我也知道伤害她是报复凌家的方法……”

“可凌爵……我不舍得！我不舍得！”

“我想事情结束就带她回英国的，我想和她在英国过日子，她恨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等她，等她原谅我……”

“我想要那个孩子，我晚上做梦都会梦到那孩子……生下来会有多像她！会不会和她一样可爱，玲珑。像她一样精灵古怪？”

“可，可我真的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她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她好狠绝，好果断……”

眼泪顺着凌新宇的眼角滑落。

凌爵看的都有些愣了。

“如果可以重来，如果可以挽回……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认了……”

可伤痛已经造成，悲剧已经造成，他做什么都是惘然。

“是我的错……还是我的错……”凌爵闭上眼睛，深深地自责嵌在心头，“是我的错，当初她爱上你的时候，我就该斩断！我就该让她离你远远地！如果当初在美国我就这么做，她不会受这份苦！”

“……”

“是我的错，都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错……”凌爵松开凌新宇，想要起身却无力的摔在地板上……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凌新宇撑着地板踉跄站起来，将凌爵扶到*上。

“我会补偿她，我会用尽一切努力来补偿她。”

补偿……

呵，说的容易。

凌爵心下不禁嗤之以鼻。

“恐怕就算你愿意补偿，以欣恬的性子，根本不会接受。”

“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会去做。”

“去做？做什么？”凌爵扯起嘴角，看着凌新宇的眸子赤红赤红，“你以为你还有资本？”

“没有人能把她带离我身边。”

凌新宇的拳头攥紧！

“哼！”凌爵轻嗤，“你是不是……以为凌氏真的完蛋了？”

凌新宇深吸口气，“无论我的报复是不是错了，无论当年的真相如何，事到如今，没有资本的人也是你们凌家。哪怕只是用钱，我也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笑话！”

凌爵拿过一旁的平板往*上一扔，“凌新宇，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简单了点。”

他早知道凌新宇的性子，什么谈和，根本不可能！

即便他不是凌啸天的私生子，将凌氏打压成这样，先别说以凌新宇这样极端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个现实不说，那个姓欧阳的老头也不会轻易罢手！

如果不那样和南君说，她根本不会让凌新宇在这个时候过来。

凌新宇拿起平板，看着股盘的曲线波动……蓝眸微微眯起！

“你上哪来的钱？！”

“我说了，你太小看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凌氏科技虽然独立于凌氏，但有多少家底，我很清楚！绝对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资金！”

“有什么不可能的？”凌爵睨了他一眼，“OPTIMUS出事，帮助OPTIMUS融资的并不是凌氏。”

“……”凌新宇脸上难掩震惊，“不是凌氏？不是凌氏，上哪去弄那么一大笔资金！”

“凌新宇，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步步谋划就可以顺利做成，当中会出多少的意外来扭曲事情的发展，谁都意料不到。”

比如，邱子零会在秦南君的公司里工作了半年时间。

再比如，邱子零偏偏是个单纯的男人，而他偏偏是胥何西的宝。

这样的意外，凌新宇要怎么算得到？

“让我告诉你，这一切，我是怎么顺着你们做下来的。”凌爵一双眸子紧紧的射在凌新宇身上，恨不得在他身上射出几个窟窿来！

“我早先便知道凌心红和凌新瑞的股份是你从中作梗，让他们转给了欧阳辉！欧阳辉对凌氏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他人精明，只要你们联手，让凌氏完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欧阳辉进入凌氏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转移凌氏的资金，将凌氏科技和凌氏彻底分离。”

“欧阳辉再有本事，不济你和他的股份合在一起也只有百分之四十。骑不到我头上，如果我是你，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拉下来。”

“OPTIMUS出事的时候，你们让南君把目光主要放到了欧阳炎辰和孙衾身上，孙衾和南君在旅游业这一块，向来不和，即便南君想破头都不会想到OPTIMUS出事，只是你们抓住了南君对我的重要性！”

“你们确信我一定会帮助OPTIMUS融资，只要我伸手帮OPTIMUS融资，你们就可以借机动摇凌氏高层。”

“这些猜到并不难。”凌新宇淡淡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怎么都能猜到这一步，但南君，你却是非帮不可。”

“小叔，厉害。对，这是个不得不跳的坑！”

“既然如此，那么多的资金，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胥何西。”

“……”

凌新宇的眸子微动。

“西零公馆的胥家大少爷，你说他出手，这点钱，他会放在心上吗？”

“原来如此……”凌新宇的拳头攥紧，“既然这样，为什么要乖乖被带进警察局？”

“如果我不进去，你怎么会放松警惕，放手去做？你不放开手去做，又怎么会这么快掉进我的陷阱？”

现在不过晚上十点，从早上十点被带进警察厅到现在正好十二个钟头！

凌新宇和欧阳辉从赢到败……不过十二个钟头。

“你多精明？欧阳辉又何其老谋深算？我不过是个在商场打滚不到十年的毛头小子，我可没有信心和你们来拉锯战。”

所以他走进警察厅，他被关，凌新宇和欧阳辉就会以为计划成功，大肆降低凌氏的股份，等凌氏降到几乎一文不值的地步，以低价卖掉。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真有心杀我。”

“……你死了，我的目的才算达到，我想让凌啸天痛不欲生。”

“呵呵……让他痛不欲生？凌新宇，你真够歹毒！”凌爵冷眼看他，“你总是想着去伤害别人最珍贵的人，所以你现在才会受这样的折磨！”

“歹毒……确实，我承认。”凌新宇紧紧抿着唇，看着躺在病*上的凌爵，“这么多年，正如你最忌惮我一样，你也是我最忌惮的人……南君出现前，我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打败你的缺口……”

“凌新宇，这就是你失败的最大原因，把南君当成我的软肋。”

“……”

“她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蠢的女人。”

凌新宇看着他……就是这种眼神，每每谈及秦南君，他这沾着柔情的眼神。

“当初你从英国回来，三番两次撮合我和南君，南君当初离家出走住进你的公寓，就是为了帮我留住他，可……其实这一切都不是你的好心。你处心积虑让她得知秦家出事的真相，为的不就是在我们相爱至深的情况下逼的我们分开，逼她恨我。小叔，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凌新宇对凌氏做的所有，他都早有防备，也都有办法去应对，只唯独这一件，他无可奈何。

“可……估计你也没有想到，南君……会那么护着我。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痛死，都不愿意主动把真相告诉我，还麻烦你发邮件给秦悟，让秦悟来做催化剂。”

凌新宇淡淡的看着凌爵，这个只比他小一岁的男人，他最忌惮的男人。

果然，他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他都只是藏着装着不知道而已。

“说到秦悟……就不得不提，你让他在我电脑里装病毒的事情了。”

“你太聪明，如果你没有这么聪明，我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凌新宇浅浅吸了口气，“只是没想到，做到这种地步，也还是没能成功。”

“我说过，你还是太小看我。”

“胥何西帮了OPTIMUS，所以你把本该由凌氏挪出的资金转移出去，等我出手将凌氏股票不断拉低，你再借凌氏科技这个独立公司不断将原有的凌氏收购……”

“我说呢……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人收购，也太顺利了……原来还是你……”

说到这里，凌新宇不由发出一声喟叹，“不过……”

他看着他，“即便你能把凌氏收回你手里，凌氏的骨干也都被欧阳辉搞走了一大半，这样的一盘散沙，凌氏估计也——”

“雷欧告诉你，我是无暇顾及欧阳辉对我手下所做的事情，是吗？”

“……”凌新宇心头莫然一惊。

“我虽然比不得欧阳辉，但带领凌氏也有好几个年头，连骨干都收服不了，也太无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