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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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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知州府衙后堂,窗外春雨如酥,浸润着庭院新发的嫩叶,宁令仪坐着,几份关于春耕农事的卷宗摊在案上。

沈清砚踏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他抬眼看向宁令仪,声音低沉:“殿下,新任明华郡郡守,已到任了。”

宁令仪执笔批注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眼神带着询问:“明华郡郡守?何人?”

明华郡统辖明州,正是沈清砚的顶头上峰。

“周文远。”沈清砚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复杂。

宁令仪眼中掠过一丝茫然,这个名字对她而言,遥远而陌生。

沈清砚见状,沉声解释:“殿下可还记得数年前,臣初入翰林院?那一年春闱,臣侥幸得中探花,状元郎正是这位周文远。”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辞。

“当年殿下对臣青眼有加,彼时太上皇特旨,臣幸进明州知州……”

“后来,”沈清砚继续道,声音更沉,“不知为何,这位周状元在翰林院同僚间,屡有狂悖之言,言及殿下乃女子,不应干预朝政,更不该垂询外臣,言语间,颇有轻侮之意。”

宁令仪的记忆被拨动,当初她对沈清砚的“青眼”,是出于自保,但在某些人眼中,却成了难以释怀的芥蒂。

嫉妒二字,虽女子在旁,却男疾男户更为广泛。

流言蜚语,她听得多了,但如此直指宫闱的言论,确实罕见。

“此事传入宫中,太上皇震怒。言其狂悖无状,蔑视天家,当庭褫夺其功名,即刻贬谪岭南烟瘴之地。”

岭南。

那是南朝版图上最荒僻的去处,瘴疠横行,九死一生。

一个状元郎,前程似锦,顷刻间便跌入尘埃。

沈清砚看着宁令仪:“而今,光启帝登基,竟为此人平反。言太上皇晚年昏聩,处置失当,特旨恢复周文远功名,更擢升其为明华郡郡守,统辖明州。”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沉重:“此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宁令仪沉默片刻,似在思索。

“果然来了。”她轻声道,目光投向窗外迷蒙的雨幕,仿佛穿透了千里关山,看到了京城紫宸殿中那双算计的眼。

“我这好皇兄,果然懂得如何人尽其才。将周文远这把刀,从岭南弄过来,插到我们这。”

“周文远必然不会负他所托。”

她收回目光,看向沈清砚,眼神已恢复沉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卿,且看他如何出招。”

*

明华郡郡守府衙,一派新官上任的肃杀。

新任郡守周文远,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案后。案牍崭新,官袍簇新,却都掩盖不住他眉宇间的沧桑与阴鸷。

不过数年光景,岭南的瘴疠之气,已将他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蚀刻得如同苍老了十岁。皮肤黧黑,鬓角染霜,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只是那锐利里淬满了戾气,如同深潭下潜伏的恶蛟。

他怔怔望着案上一份早已发黄的邸报抄件,上面赫然是当年他因“狂悖”被贬的诏书摘录。

这几年来,他一直携带在身。

永不敢忘。

“状元……”他吐这两个字,带着无尽的嘲讽。

琼林宴上,他独占鳌头,春风得意马蹄疾,以为从此便是平步青云,直上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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