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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艾签着字,随口接道:“您没听说过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放心,您的命硬着呢,阎王不会收的。”
老太太好不容易被社工哄回来,一听这话在休息室里气得直蹦:“狡丫头!你敢咒我!”
“不是您说的自己不想活了吗?”
“你才是祸害!车祸都撞不死你,你就是妖精……”老太太骂骂咧咧。
池艾敷衍地应着,又确认了一遍表格上的事项。
老太太不依不饶,“你是祸害!你不得好死!”
池艾合上文件交给社工,扭头对老太太道:“对,我是小祸害,你是老祸害,我们俩一样,都不得好死。”
池艾这些年和老太太互呛惯了,老太太只对她一个人发脾气,对外头人亲亲热热好得很,所以院里的社工护工都觉得池艾不孝顺,背后常戳她脊梁骨。
这次也不例外,离开护理楼还没走多远,她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小声嘀咕。
编排的无非还是那些话,但池艾今天心情不好,便没忍着,回头道:“老太太咳嗽不见好,麻烦几位多上点儿心。”
那人立刻转变脸色:“知道知道,您放心。”
池艾淡淡道:“也少说些关于我的闲话,免得老太太听见气得更病。”
几个尴尬,你看我我看你,终于各自打着哈哈,心虚地走远了。
晚上,陈姨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池艾走过去,靠着门沿,好奇地问:“陈姨,今裴总给你打电话了吗?”
陈姨笑着说打了,“裴总这两天就回来了。”
池艾点点头,却还是趴着门边没走。
“小姐还有什么事?”
池艾托腮,慢吞吞地问:“陈姨,你有女儿吗?”
陈姨一怔,尔后和蔼地笑开:“有。”
“她是什么样的人?”
“比你和裴总的都要年纪大点儿,已经成家了……”
厨房里絮絮叨叨,池艾听着,紧绷的心绪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晚餐过后,池艾回了房间,靠在沙发里打量着傅秦序给她的那张邀请函。
傅秦序的意思是,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她想帮池艾一把。
阎王办丧事,鬼才信,池艾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傅秦序从来都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突然转变态度扯什么一家人,一定是有所图谋。用葛老太太做文章,应该也是为了拿捏她。
池艾心情很糟。
一把钝刀子割着她的心头肉,刀是傅秦序,操刀的却是她外婆。
她也说不清自己该怪谁。
她只是感觉到疼痛,但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她好像一直都分不清。
从出生起,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池艾扔了邀请函,蜷在沙发里,将自己抱成很小一只,仿佛这样就能从狭窄的缝隙里汲取到足够的安全感。
房间的灯没关。
池艾很怕黑。
她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房门被打开,一个人影走到她身边来。
软枕上沁着湿渍,池艾闭着眼睛,靠近鼻梁的位置蓄着一汪很浅的湖。
裴宁端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下。
刚一碰,池艾就醒了。
“裴……”
池艾一抬头,凉凉的液体顺着鼻梁滑下去,她以为自己出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