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第1页）

云野换了身上的衣服，混进了城里，在城里转悠。

城里的店铺都正常地开着，门口坐着闲话的人，孩童四处地跑着，

没有压迫，没有密语，没有戒备，更没有她预想中的愤怒。

她混进酒馆里，提起叛乱，人们说了几句就闭口不提了，又开始盘算如今挣钱的生意。

挨着去了邻近几座城，都转了转，问起叛军，有的丢下句不清楚，就走开了，有的能多说几句，但更多也没有了。

城里原先的守卫都不见了，但叛军也没露面接管，那这么些人，能藏在哪儿了？

她找了个街边一家茶铺坐下，叫了壶茶，刚喝了一口，就见一群半大孩子打旁边跑过，嘴里唱着童谣似的调子：“你一个，我一个，浑身衣裳不一样，只是衣裳不一样，我们没什么两样，你一文，我一文，赚了大钱大家分，天下共治大家治。”

那朗朗上口的调子，听在耳里，却像一个锤子，一下子砸在云野脑袋上。

她向茶铺老板搭话：“这歌谣是哪里传出来的？”

茶铺老板摇头，手里的抹布擦着桌面：“谁知道呢，唱了有些时日了，两三个月总有了。”

两三个月……云野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又问：“老板，城里原先的那些官员呢？”

茶铺老板道：“早没影儿了，被人收拾了。”

“杀人了？那伙人杀的吧。”云野追问，“城里百姓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

茶铺老板直起身，“他们只杀当官的，人其实一点不可怕，前阵子河边差点发大水，还是他们带人抢修的，比先前那些官靠谱。”

“城里人遇到什么事，找他们说理去，准能解决，还处理得干净，不用担心那些恶人日后回来寻仇。”

“真这么好吗？”

“是啊，人是真好，先前那些官，刚来时也挺好，日子久了就变坏了，求办事、讨公道，一次比一次要得多，但他们不一样，一直都很好，分文不取。”

云野没接话，老板端来一碟点心，往她桌前推了推。

“我没点这个。”她抬眼道。

“给您的，麻烦您留个情。”茶铺老板笑：“那些人是好人，可我就是个开铺子的，说不上什么话。”

“老板？”云野微怔。

“您也不用藏着掖着。”老板朝街上瞥了眼，接着道：“这地方，外地人早不敢来了，会特意打听这些事的，只能是朝廷来的。”

云野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多谢。”

茶铺老板微微躬身，继续回到炉子前，看水。

云野喝了一杯茶，也不转了，往回走。回到营帐，瞥见军营远处的高坡上，新搭了几顶帐篷，旁边赫然立着一面大旗，那旗上竟绣有平等两字。

她脚步一顿，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沈子轩恰好从帐内走出，连忙伸手扶住：“师父，怎么了？”

“那旗……是他们插的？”云野的声音有些发紧。

“嗯，故意插来叫板的，帐篷那边空无一人，可旗一旦被拔掉，立刻就有人补上，我们在附近搜了好几遍，那补旗的人，藏得很深，所以就暂时放那里没管了。”

听着他的话，云野脑中轰然一响，顾清远、谢无、师徒、平等、谋反、叛乱、皇帝、死局……这些猛地撞在一起，串连成线。

她踉跄一步，沈子轩心头一紧，连忙加了把劲，扶住云野。

是她，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因为她，云野盯着那旗，心像是被人攥着，一点点收紧，她全身的血好像突然间就凉透了，甚至开始冒寒气。

“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

云野喃喃道：“我才是罪魁祸首。”

“师父？您怎么了？别吓我。”

“原来是我，”云野眼神开始涣散，只反复念着这一句，“是我对不起你先生……是我对不起他……”